第三章 这位兄长
……
堂间的铁甲男子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方寸，道：“这位是？”
管家心里，生出了些悲凉之意，但还是强忍着，躬身行礼道：“是，公子！”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在这时候死了？
丫鬟、奴仆、粗使杂役，甚至连远处马厩里的马，仿佛也感染到了这等悲声，哀凄嘶鸣。
“原来是二公子……”
方寸知道，自己的兄长，一定会将那件东西送回来的。
柳湖方尺，绝世奇才！
方寸心里默默的想着，大概谁听说了这个消息，都会不敢相信吧！
到了那时，柳湖城方家，也会成为大夏王朝，一等一的勋贵世家！
“公子，我们可怎么办啊……”
他是个好人！
“正是！”
……
方寸没有去探望晕厥了过去的父亲母亲，而是回到前堂，将自己兄长的遗物再次翻查了一遍，然后便命人好好收起，自己则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间，他将所有的丫鬟与奴仆，都逐了出去，自己坐在了书案之前，望着窗外的景物，慢慢的出了起神来。
整个方府之中，到处都是哭声。
来到正堂时，方寸便看见堂间站着一位身穿幽蓝铁甲的中年男子，身边跟了两位玄铁神兵卫，身前的案上，摆放了一个黑布包裹的匣子，如今已经被打开了，方寸一眼扫过，便可以看到，那匣子里空空荡荡，也只是放了一袭衣袍，一柄宝剑，以及寥寥几颗灵珠而已。
想也知道，他这等惊才绝艳的存在，堂堂大夏仙师，身边每一件不起眼的东西，也都有可能牵扯到某些重要秘密，所以在被送回来之前，定然已经被无数高人仔细的查看过了。
方老爷听得此言，已是脸色灰白，终于承受不得这悲伤之意，缓缓晕倒。
一旦入了众圣天，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仙。
不知这天下多少人的眼珠子，都已跌了出来，但作为方尺的弟弟……
最出名的，便是方府里的黄姓管家，远去三千里外探亲，正逢着自家族侄遭人陷害，谋夺家产，连他一并拿下，要害了命，但他只是说了自己是柳湖方家的下人，便立时得到了那一郡郡守的亲自过问，后来一旨降下，族侄家产并还，甚至还多出来了不少赏赐……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忽听得方尺殒落，整个方府，都像是失去了顶梁柱。
望着信上那一勾一划，端正苍劲的小楷，方寸逐字读去，心间忽然微微一颤。
兄长被送回来的遗物，一共就这么几件，简简单单，清清白白。
许多炼气士，花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路，被二十九岁的他走完了。
世人只知他十岁便入了都偃城九仙宗修行，却不知他十四岁便已因为揭露了陈州普天月华阵窃取了凌州三千里域内的百姓生机之事，而被天行道的刺客追杀过很长的时间……
不仅是因为自己很小的时候，兄长以为自己听不懂，所以在自己面前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也是因为，方寸觉得自己与兄长一母同胞所生，没道理他如此天才，自己却是个菜鸡……
即便是他们这等未曾上路修行，世居内陆的普通凡人，也知道永夜荒原，那里无日无月，无尽天险，妖魔从生，既然丧命在了那里，怕是连尸骨，也再无望可以寻得回来了……
方家老爷闻言，急道：“是我尺儿留的吗？”
末了，轻轻补充了一句，道：“有多少，收多少！”
类似的事情，太多太多！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
世人只知柳湖方尺，惊才绝艳，堪比日月，方寸却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位兄长有个问题！
他这样的绝世天才，怎么可能会死？
自家那位天才兄长居然死了？
却是想起，自家长子方尺，不也是十七岁时开始，再未归家？
方寸站在了堂边，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
那位铁甲男子闻言，也客气了些，向方寸揖礼，道：“方尺仙师入永夜荒原，据说是为了这天下再降一道龙脉，好壮我大夏国运，教我大夏百姓再无衣食伤病之困，唉，谁成想最后居然落得这般结果，连我大夏仙帝，都说宁愿拿大夏三条龙脉去换一位方尺仙师回来……”
方寸并不觉得意外！
也正因为这位兄长是个这般的好人，所以方寸一直都觉得，他应该命不长久。
“你眼睛里容不得半颗砂子，这世界又怎容得下你？”
方寸面无表情的吩咐着，便要向自己的房中走去，忽然又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道：“慢着，先不必挂灯笼，连夜向七城九府，所有的方家铺子去信，关闭铺子，收回现银！”
……
二十九岁，便有可能进入众圣天，这是什么概念？
……
从他很小时候，路上见到了恶丐拐人幼儿，便会大声喝斥，结果自己倒险些被掳走，方家尚未发迹之时，见得穷人乞讨，他都会将自己的干粮送人，宁愿自己饿了一整天。
明明他可以做个安稳修行，享尽世人艳羡目光的悠闲天才，偏偏因为爱管闲事，不知惹来多少横祸。世人只知道他七岁便入了白厢书院，乃是众口所传的绝顶小天才，却不知道他在九岁时候，便已经因为南乡放虎的事情，惹得天怒人怨，前白厢书院院主，被迫归隐。
定然是没什么玄机，或是一些明明白白的宝物，才会被送回方府。
说到这里，眼泪已是无声长流。
铁甲将军道：“不过，这封书信，是方尺仙师前往永夜荒原时，偶然兴起，留下来的，事后帮他收拾遗物才发现了，而他临死……在荒原中，却是……没有时间留下书信！”
方家老爷声音都已无气力，强撑着道：“这……正是舍下二子，名方寸，十七岁了……”
“老先生尚请节哀，一个月前，我追随方尺小仙师进入永夜荒原，遭遇乱魔围困上来，虽然方尺小仙师仗剑屠魔，杀至第七碑界，但终还是寡不敌众，殒落在了荒原之中，我等拼命上前护卫，但奈何群魔势大，终难匹敌，只从妖群之中，抢出了他的兵器，他还是……”
同是为仆，在柳湖方家为仆，在大夏仙师的家中为仆，便是一份荣耀。
……
其三岁读书，五岁开窍，七岁便被破格纳入白厢书院，十岁入了都偃城九仙宗修行，十五岁，便已经成就世间一品的仙阶法相，入了清江郡天月宫，在此修行不过七年，便又再次以二十二岁之身，进入了七王仙殿陪读，如今，他方二十九岁，却已是选入众圣天的人选之一！
“书信？”
下面的丫鬟仆人尽皆大惊，急急的上来掐人中，灌参汤。
方家老爷颤巍巍站了起来，凄声道：“谢……谢仙帝！”
方寸沉默着，并未立刻就说些什么。
但也就在此时，那位铁甲男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方寸点了点头，以拳捶胸，行了一个军中之礼，然后道：“方公子，小将还有一封书信带了回来，是仙师给你的！”
……
大夏王朝的人，毕竟还是缺少了点想象力，他们只是觉得，自家兄长能够以二十九岁之身，取得大夏立道三千年以来最大的传奇之一，那只是因为天资惊艳，乃是三千年难见的天赐之才，但方寸却一直觉得，自家这位兄长的身上，应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如此，那若说有什么玄机，便定然是在给自己的这封书信上面了。
……
“方老爷，我此来，只为送方仙尺衣物回来，想必我大夏仙旨，很快也要到了！”
“府前挂上白灯笼，告之四方，方家大公子人殁了！”
方寸心里想着，慢慢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回到了府里时，管家迎了上来，满面的焦急。
如此想着，方寸取出了书信，平静的拆开，坐在了书案前慢慢读着。
一片混乱里，那位铁甲将军便再也坐不住，沉叹了几声，不待方家老爷醒来，便要告辞，方寸将他送到了府前，只见他临去之时，向着方府深深拜了三拜，起身时已经满面悲意，率领了两位神兵卫，骑上了大夏军中狮虎坐骑，蹄蹄哒哒，慢慢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
或许他们见过方尺的次数并不多，甚至没有见过，但整个方府，都听多了关于那位大夏王朝天道奇才的传说，也都已经习惯了以方家这位大公子为荣，习惯了他声名的庇佑。
便是强撑着的方家老爷，也已忍不住抹起了泪花，悲怮无言。
他见不得世间不公，途遇恶霸欺人，他会直言喝斥，碰着穷人受苦，他会解囊相资。
老爷与夫人，都已悲伤过度，晕厥了数回，也只有问这位看起来还冷静的公子了。
听得那位铁甲男子说到这里，方母已是哭晕了过去。
“我兄长去永夜荒原做什么？”
“果然！”
大公子已经殁了，二公子居然还只想着商铺里的银子？